普法认知:来自武汉外的战疫日记,现在的人越来越注重养生,关注养生,健康身体,提高生活质量,对个人,对家庭,对社会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我们应该鼓励大家的这种养生意识,让每个人都能享福寿幸福的生活。
编者按:本文为成都仁同中医的雷鸣医生在武汉一线战疫期间,女儿张雪萍以疫区外援鄂医护人员家属的视角,真情实感的记录了母亲“战疫”期间的所见所闻,以及作为一线家属的所感所悟。每每阅读如亲临一线,内心充满了震撼与感动。
01
在深夜度过了3月8日,终于写完了文章,我躺在床上叨念着“早睡”,而看着漆黑的室内,眼泪却掉了下来。
你们所在的疫区的消息依旧不容乐观。
焦虑、惶恐...当所有压力自四面八方而来,个个有如尖刀直指命脉,我惊惶地看着它们、担心任何一把更进一步。
在这样一个沉默的深夜,我只是觉得万般难熬。
辗转难安时,我想起你跟我讲的经历。
每次跟你通话,我爸都紧张地在交流中捕捉你每日的信息:吃的如何?睡的如何?是否安全?何时回来?于是我也在一旁,一边与你问答,一边绷紧了弦。
我们似乎成了你的行动猎捕器,捕获完相应信息再转化为蓝本储存起来,以备下次需要时随时提取使用。至于别的信息,听到了就过去了。
理成光头的雷鸣老师(中)出发前与送行的爱人和女儿在成都机场合影
但你很喜欢跟我们讲述你的所见所闻,说到这些经历时,你一般都是笑着的,我们也便带着笑听,虽然不过是,听过就过了。
而在夜里,你所描述的这些历程中的字句都伴随着图画浮现上来。
你说你们一日由于网上讲课分享,没有去病区。你们病区中一位新入的病人到处拉着护士问:“中医团队的医生呢?”
护士都是从各个科室调来的,相互都不认识,哪会晓得你们的踪迹?加上病区已快清空,于是她答:“那个团队已经离开了。”
谁知病人听了过后竟然崩溃:“我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他们怎么就走了!?”
“
病区收纳的病人,在你们到来之前都已接受过数十日抗病毒治疗,而症状未得以缓解。基于规定,考虑到药物副作用,院方于是没有再进行治疗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你反复跟我们描绘第一日进病房时的情景:病室昏暗,其中暮气沉沉,病人们一个个戴着口罩躺在床上,只在有人进入时转动眼珠望去——
在抗病毒治疗没有取得明显成效之后,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再接受治疗了。
这些病人们虽不是危重症,但存在肺部大片毛玻璃样变,胸闷、咳嗽、呼吸困难,甚则心慌、心悸……各种令人张皇的症状长时间纠缠而没有得到缓解,也依然没有疫苗与西医特效药物。
于是虽在医院,但人也被这接近20日未见好转又不见希望的病态摧磨得近乎于绝望。
而这样的病人,不在少数。
”
因此虽然只接受了你们几日的临床处理,当那位病人发现症状开始好转,大概是终于见到了一线天光。
所以你半是讶异半是感慨的告诉我们,他在第二天看见你们走入病房时,在病床上千恩万谢:“菩萨哟!恩人哟!太好了啊!谢谢啊!你们终于来了啊!谢谢啊,谢谢……”
你们给了他希望。
再是,每每都会问到你吃睡如何。你总是抱怨:“不好吃。”听到这里我就会提,有没有办法在送物资时再给你送些吃的。你会回不用,不用,再过一会补充一句:“已经算很好的了。”
“已经算很好的了,在这个特殊时期,病人们才是,”你告诉我们,“没有探视,没有补给。”
在特殊形势下,病人们一日三餐只有简单的伙食。
——而病人家属几乎全部都被隔离,或是由于患病而被安置在了各个不同的医院。 鲜少有谁的家属是自由的、能四处探望的。于是或许让人难以相信,但现实确是,哪家若是送进来了一箱牛奶,那都是一份稀奇又珍贵的物什。
昨日还是妇女节,团队发来了一张你们与一位阿姨的合影。
照片里,大家比着大拇指,都笑得积极向上阳光灿烂。
你介绍:她疗效很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 棕色毛衣就是即将出院的阿姨
我们为你们的治疗成效得意,又松了口气,本想欢喜地恭喜,谁料到看到了接下来的几句:但她的老伴不久前因为肺炎去世了。
一时间不知应说些什么。逝者已矣,生者却要磨过内心疮痍,依旧带着希望活下去。
而这些不过是我们在管中窥见的疫情万象中的一角,一场疫灾,谁知多少家庭离散、生死隔阂、不得相见。
……
于是我终于清晰了此行的意义。也终于知道,纵使辗转难安,我们所牵系的,不应当只是百般焦虑与惊惶。
因为无关乎鲜花、掌声、热泪,也不再空谈所谓责任、职业生涯、成长,只为此行我们共同的承担与忍耐的意义,贴近本质,只是叫做“拯救”。
—— 记于3月9日凌晨
02
这一场战役,早已不只是医务工作者的承担。
是万亿炎黄子孙的心之所往。
记得你进入武汉的前几日,我们跟你通话,担心你的吃、睡、防护,而你在电话那头一次次地哽咽。你说:“不必担心,这里有太多太多志愿者们的帮助”。
你告诉我们,从前往武汉的飞机上开始,这一路上全部都是感动。
在飞机上登记行程记录的空姐在得知你去支援武汉时,跑过来了好多次,送上了她自己的食物,又带来了一大包零食,最后她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到你面前时,眼里竟满含热泪。
到酒店后,志愿者们得知你们被褥不够时,在交通管制的情况下半夜偷偷给你们带来自己家的被子,却在寒冬细雨的深夜被拦在酒店门外。
还有医疗团队后的后勤保障,是一个团体细致又关切的付出,所有的“事”一次又一次次在我眼前具象到了“人”以及“人的行动”。
以及你们那堆满了一整间房的物资。你去之前我们曾担心你到了之后口罩不够,而等你到了之后我们才知道,何谈是口罩,就连防护服都为你们送来了好多箱——各式各样的物件,来自四面八方,汇聚了不知多少人的心意。
还有着来自医院与政府的关切。你们曾一次次向我们感慨:“我们的防护近乎奢侈。”院方强调让你们每日进入病区时穿两层防护服,院方负责接洽的领导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回去。”
……
第一天你进入武汉时,你向我们描述,整个城市都是黑暗、空旷无人的,只有一栋栋高楼上鲜红的“武汉加油”是这个冷寂的城市发出的最为孤壮的声音。
我们在武汉之外,只道此刻是那城市的至暗之时。
而当你开始一点点为我们揭开这座城市的真实面目,我们才终于看见,它确是黑暗孤独的,而这样一个疫情肆虐的、被封禁的城市——
却有着在最为艰苦的时期在缺乏防护设施时生生肉搏工作十二小时的医护人员们。
有着远道而来的志愿者们。在得知武汉有难,他们不做多想就只身前来,没有安排,于是露宿街头,上下接待奔波,干着既苦且累的活,却又不计回报、不留姓名。
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援手。
……
于是这座城,在至暗中被亿万国人滚热血红的心,生生地托起、捧热了。
你在电话那边一遍遍哽咽着感慨:“此生不悔入华夏。”
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还在种花家(中华家)。
……
经历了一些事,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反反复复回头看,当初我是为什么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去前线?
那日天色有些暗,手机中的信息和天色融合,是灰压压的一片。
你问我:“同意妈妈去前线吗?”
我熄了手机屏幕,抬头看你,我知道那边是一个城市,是千千万万条人命,汇聚成数字与林林总总的信息。此刻它们挟裹着沉痛、无奈、惋惜的百般滋味奔涌而上,如同声声哀哀切切的呼唤与呐喊。然后我说:“我同意。”
我知道你能帮到他们。
此刻再想想,那一段时期,疫区中的各种消息散至八方,遮天蔽日,重压压积在中华大地。
而也在那时,四面八方的国人们不约而同地,将同样的华夏一体、祸福同担的心系向了疫区——
“中国母亲想要救她所有的子民。”
在这个 “中国母亲”中,有所有为疫情奋斗的国民。
——记于3月18日
03
你们帮到了你们的病人们。
进入病区两周,你们负责的八医院的病区几乎被你们清空。
你时常提到你们的病人们,在你们还没去病房时就早早守在门外,见你们到了就欢喜地招呼:“哎呀!医生你们来啦!”
我们听来,常常觉得可爱。
你们还接诊了中南医院的医生们,他们都是坚强又了不起的医务工作者们。他们生生挨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在12小时以上的极高工作强度下,他们身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劳损与不适,却依然在一线坚持参与救治工作。
你们还传递了你们的经验。
▲ 应中南医院急救中心邀请,同有三和中医团队为十余名医护人员和家属进行了中医调理
印象最深的是那场在疫区讲授的、原本被我当成,像往常般观摩学习的讲座来听的直播,而听完讲座,只是觉得感激与感慨。
我知道这些经验的来之不易,对你,对刘老师——团队中的“老人”们,以及对于整个团队。
你们克服了防护服对于体力的极大消耗、重重生理上的不适、在疫区中要靠安眠药才能得以入睡的极度紧张与压力,然后在每日脱下防护服离开病区后几人围坐在台灯前对着病案反复讨论并记录——
于是生生将病案吃透了,将亲手接诊病人们的病情机理咬碎了,在临床反复琢磨收获令人惊喜的成效之后——刘老师细细询问着怎样讲解能让中医学子接受到更多——再一点点通过直播向外哺出,递出来了这些来自一线,弥足珍贵的心血和经验。
......
文章写来,有时笑又有时落泪。
你们如今依旧在疫区内,每日处理病患。
我们在武汉外,细数着门外三株桃花树,从你走时还只含着花骨朵,到现在花瓣落得洋洋洒洒,已经快谢了。
尚不知你们何时回来,也不知之后你们还将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而我们始终知道——
在第一日你在酒店听到吹响的军号时,属于你们的这场战役已然打响。
我们为你装上行囊,看着你们,汇入了四方征战的潮流。
静候,并希冀着——
顺着那军号彻响,将是日出东方。
破暗除霭,终将光芒万丈。
……
已经能见,春天到了。
——记于3月21日
04
3月28日,终于回家了。
原本文章就应该结束了。但我们也不曾想,在你回程的路途会让我们有这般大的震撼与感动。
于是,我还想单独记录一位志愿者——
你回程的办理并不顺利。错过了包机。下一次包机不知会在多久以后,高铁尚且还不搭载医务人员。
最后区政府决定,派车和司机,送你回家。
听到这个方案时,我们都直皱眉,十五个小时的路程,一天一夜,送到后不能停整,需要当即返回。对司机的体力要求太大。
所有手续办妥,正式离开武汉是下午三点。
你终于松了一口气,才告诉我们,司机是酒店里负责接应的一位志愿者,你们都叫他小刘。他在听说你这么长的行程以后,多次请愿送你回家。他说,路程这么远,别的人他不放心。
出湖北的高速路上风雨交加,你告诉我们,这样的路你都不敢开。但小刘向你承诺:“雷老师,我一定平安送您回家。”
我们这才在零碎的语句中听说了他的故事。
▲ 雷鸣老师与志愿者小刘合影
他来自山西,在武汉封城后,他想着自己会做饭,或许能去做点什么,于是将自己的轿车座椅卸了,载了一车的蔬菜和烹饪工具,逆行千里自行驱车来到武汉。
初来时,他每日只能勉强放倒座椅睡在蔬菜工具之间。而无人接收,找不到组织,他于是只好将一车的蔬菜就近分发给附近居民,自己则寻到了在方舱医院的志愿工作。整日忙碌负责接送、搬运等各种后勤工作。
一日三餐能在方舱解决,然而疫情严峻,住宿没能得到安排。于是他整日与车内的睡袋为伍,近十日只能露宿街头。
后来几经辗转,终于被江汉区政府接收,住进了你们所在的酒店。进入武汉那么多天,才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
你跟我们描述他,说从来没见他闲过。他负责每日接送、后勤杂物、医务人员回到酒店的消杀,甚至细致到端茶送水。工作既苦且累,又是默默无闻,而他却做得乐呵呵的。
你们看他这一路不容易,带着满腔的热情只身前来,一路又经历了不少挫折。而他只是在你们询问到一开始的那些遭遇时说,他能理解。
他还跟你们说,他不是医务人员,但是有打仗冲锋的人,也总要有做服务的人。
这次为你安排的司机本不是他,领导们都觉得他太辛苦了些。而出发前,他敲开了你的房门,告诉你他是专业的司机,他核酸检测是阴性,这么长的路他不放心别人。于是自愿担下这一趟艰辛的行程,请愿送你回蓉。
你说你那一刻,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我听完一时唏嘘,半天才继续问你:“他送了你这趟,也算是结束工作,然后终于能回山西了吗?”
你说不,他还会回到武汉,他说他的志愿者工作还没有完成。
……
一路风雨兼程,一路星月兼程。你形容离开湖北时,风雨交加,大雨一直伴随了你们近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休息只能靠凌晨时分在睡袋里小寐。终于能休整时,他还设了不少闹钟,隔一会把自己闹醒一次,以保证不会睡得过熟耽误时间。
然后继续上路。
快抵达时,你让我们为他备上一壶热水,一份热饭。
“这么几天,晚上的车里又那么冷”,你说,“好歹让他能吃上口热的。”
将准备好的东西送出去时,我终于见到了这位“故事中的人”。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担当,这样苦累无声的付出,莫约是位中年人,谁料探出脑袋来,竟是一位面上挂着笑的小伙子。
从他身上似乎一点没感受到旅程的风霜,连上下跑蹿着帮忙搬行李的步子都是蹦跳的。
那辆一直陪伴他的加长版小轿车,四面都贴上了“最美武汉,晋喜欢你”、“战胜疫情,中国必胜”的字样。
他们说到为什么要准备热水,是因为他的车子模样让有些人敏感,所以他到了服务区休息时常常都会注意尽量不下车,连热水都不愿去打,因为不想给人带来麻烦。
而晚上的车内又太冷,冻得人只想喝一点热的。
我转头看这通红的字样,只是看到了荣光。
帮忙搬行李时,他看着我说:“太好啦,终于把你们最美的逆行者平安送回来啦!”我看见他的一双眼笑弯成了一条缝。
我们除了一遍遍的道谢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他只是郑重地告诉我们:“不需要道谢,所有人都只是想为疫情出一份力,雷老师也是,我也是,你们道谢我才不好意思了,因为我本来就是志愿者,我自己只是觉得在做我正应该做的事。”
当所有行李都搬下车时,他从车上拿出了一壶消毒药水,他对我妈妈说:“雷老师,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您回来要进行一次全身消杀。”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您进行消杀了。”
临走时,眼里竟是带了泪。
他们说,酒店里的医务人员与志愿者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在酒店时,便总相约着,等到疫情结束,一定要去彼此的家乡探望。
因为他们称这份情谊,叫做“过命的交情”。
我们目送着他离去。从昨天下午三点到今天中午十二点,21小时的路途后,他拒绝了帮他订酒店休息一下的提议,又踏上了返回武汉的路程。
他说他会继续留在武汉,一直到不再需要他时。
他走时我妈跟出去了很长一截,直至再看不见后终于泪流满面地合十、鞠躬。
是对这一份有着“过命的交情”的朋友的道别,也是对闪耀着的人性的致敬。
……
武汉,还有着一批这样的志愿者们。
这世上有太多璀璨夺目的人,也有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没有光环,声音也溅不起涟漪,在一切之后,他们只会怀揣着这一份经历,继续往日的生活。
而他们平凡又伟大。
我一遍一遍说着“感慨与感动”,而到此刻,笔力已经不足以描述。
有关于他的经历许多也只是“听说”,再进也只能描摹粗浅的形态。所有磅礴的热情、细致的经历、体验的艰苦都难以描绘。
而我依旧想记录下来。
▲ 摄于武汉东湖樱园
如今已经看见春和景明,街道开始恢复往日的繁华。常常见邻居家的两个小姑娘,在满眼新绿下,被新叶攒簇,笑闹得如两只活泼的雀儿。
然而每次看见这些活跃起来的景象,我都会想到,这些不知是多少人的努力。
这些伟大的努力,应当被铭记。
希望疫情早些结束。
河清海晏,山河无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也是对于这些善良的人们所有努力和付出的最大回报。
他们带着满腔的热血前来,也希望能有满心的欣慰抚去他们衣上的尘埃。
到那时,他们也终于能披着这些抚慰,回家了。
——记于3月28日